日本學者小川環樹曾梳理中國文學中「風景」一詞的語義流變,指出是詞於中唐前基本是「風光、光色」(light and atmosphere)意,中唐後才漸變為今人的「風景」(view and scenery)意;而關聯的「情」與「景」的關係,也由對立分野,走向「情景交融」作為美學典範,並成為詩論家們長久討論的重點。此論點出中唐及「風景書寫」,於中國文學研究的重要性。本文以韓愈的個案研究為樣例,探究中唐詩中風景書寫的承變及於宋調的開先。 在對韓詩中的「景」字語彙的語意進行全數分析後,本文認為,韓詩於寫景的開拓,主要不在「風景」一詞含義的迭代生新上,而在其感知風景的觀念與心態、及書寫風景的筆法上。在觀景之心上,韓詩顯出「樂」與「憂」兩面,前者指向「悲哀的揚棄」與「自娛之意趣」,後者指向「儒者的責任意識」。在寫景之藝上,韓詩不僅追求「意新語工」,更突破了傳統抒情詩寫景的窠臼,加入「敘事」「賦筆」及「議論」,且於「敘事」的開掘最為突出。蘊藉其中的,是韓愈的一種理性意識,觀照事物時把握物理天道、覺察自我情緒、且以諸多方式積極轉化物色之悲,並將儒者之心昇華至「道」的境界;同時,「敘事性」也體現出對事物過程之前後發展順序、因果邏輯關係等的理性體認。